吃饭时谈谈笑笑,几个妻妾之间没有什么龃龉,关系都还不错,这是韩冈所想到的。一对儿女都已经会爬会走,在府中被当成最金贵的宝贝照顾着。有女人,有儿女,这样才是一个家。
也夹了几块酒糟鹌鹑吃了,王旖问着韩冈:“官人,今天还要不要出城去?”
韩冈点点头:“今天要校阅各乡保甲,城外的校场都已经准备三天,晚上要赏赐参加校阅的保丁酒食,可能要迟一点回来。”
白马百姓冬天的生活,并不是休息。在保甲法推行之后,各地的保丁每月都要进行操演,而到了冬天更是要连续多日进行军训,习练弓法、枪棒,还有小规模的战阵。这些事,主要由县尉负责。不过知县本人也有必要参与其中进行监督,而且还要参加检阅。
“保甲的校阅还要办,最近不是要节省钱粮吗?”王旖奇怪的问道。
“这一份钱粮省不得。就算占用了其他方面的开销,开封府也能给补上。”韩冈又叹道,“更别说要防着贼人乘势作乱,只要灾情不减退,白马县的各乡各里,就一直要时刻准备好出人出力。”
从内院出来,就是韩冈的工作场所。主要的公事,还是在三堂的官厅中解决。如果要审案,则试情节轻重经过了两个月的磨合,县中的政务已经上了正轨。官吏们都熟悉了韩冈的行事作风,而对于韩冈来说,谁堪用谁不堪用心中也都有了数。
诸立算是个得用的,不过韩冈平时处理公务,却多指派了胡二出来做。虽然在县衙的胥吏中,胡二的势力远不及诸立,平日里也对诸立也是恭恭敬敬。但他跟诸立明显不是一条路,所以得到了韩冈或明或暗的支持。不过这一偏袒,是建立在处事决断大体公平的基础上的,韩冈不会为了维持平衡,而坏了更为重要的公平。
韩冈抵达官厅的时候,负责凿井的井十六就已经守在门外。
坐下来后,韩冈命人招了他进来道:“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井十六恭声回着:“回县尊的话,现在已经凿到了有十五丈。不过这两天正在破石,要慢上一些,但过去后就能见水了。”
韩冈听着点了点头,这个进度还算能让他满意。再问道:“那你今天来县衙又有何事?”
“禀县尊。”井十六一拱手,“眼下水井越来越深,原来县中所批的五十根楠竹已经不够用了,还请县尊再拨下五十根,以护井壁。”
楠竹,也称毛竹。并非白马县所产,在河南也少见,主要生在长江以南。蜀地的日常生活中,用上楠竹的地方有很多。如炼铁,南方用的木炭,北方多用石炭,而蜀地用得则是竹炭。富顺监开凿盐井,毛竹或者叫楠竹,也是必不可少的原材料。
幸好白马县靠着黄河,这一段的河堤甚至号称金堤。为修堤岸,各项物资当然不能少。根部如海碗般粗细的巨竹就是防洪用的储备物资,所以白马县的仓库中也能找到。
储备物资无故不可动用,不论今生后世,都是一条铁律。不过为了开凿深井,韩冈也不管这些规矩了,反正以他的资格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攻击,借口也是十分充分的。只是他批下去的投资不小——虽然五十根巨竹数量并不算多,但已经是库存的四分之一——没想到还要追加。
“也罢,我这里还有一百五十根楠竹,就都给你。”韩冈也不管用光了储备后面怎么交代,总能有办法弥补起来的,关键还是在水井上,“但你要记住,这竹子如果能用其他木料替代的尽量替代,实在不行才可用上。决不许有多余的浪费。”
井十六连忙磕头答诺:“县尊放心,小人明白。”
开凿深水井所用的工具,从原理上类似于冲击钻。实际上就是将一个竖起来一人高,几十斤重的铁质冲锤吊起来,让其自由下落,将挡在前面的石板一下下击碎。
据井十六所言,这种重锤叫做圜刃,是蜀地盐井特有的工具。为了将井十六所说的圜刃给打造出来,花了城中铁匠六天的时间。圜刃冲钻出来的洞只比碗口略大,需要用楠竹来做套筒以护住井壁不至于坍塌——不过这么狭窄的水井,如果不能自流的话,要想提水就会很麻烦。
韩冈对这种开井法很是有兴趣,既然盐井、水井都可以如此开凿,那么油井当然也应该可以。韩冈记得后世在白马县,也就是滑县附近,有座规模不小的油田。说不定,就在韩冈的脚底下,便有黑色的黄金在流淌。只要能向下开上三五千米的井深,那么多半就能到黑色的石油喷上天际。
韩冈自嘲的笑了笑,开玩笑的想法到此为止。在兴趣之前,他更为重要的工作是救灾。
真想要挖油田,还是去延州更合适一些。延州石液那是有名的猛火油的原材料,鄜延路,乃至关中百姓所用的灯油,多有用着这些渗出来的石油。已经露了头的矿产,理所当然要比潜藏在地下的矿藏更容易开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