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灼灼又略带嘲意的目光,令纪子期越发不自在,她从怀中掏出银子放下,“那个,娇娘,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在下先告退了!”
娇娘见她真要走,红唇微启,眼中有些不相信的神情。
然后她坐直身,捋捋头发,眼光却不离纪子期身形。
纪子期刚走到帐门口,娇娘的声音幽幽响起,“官人要是现在就走了,恐怕明日里,有关官人一柱香的流言,就会传开了!”
纪子期欲掀帐的手定住。
娇娘掩嘴轻笑,“这男人那方面的名声可大过天,官人可要想清楚了!官人若是不愿的话,奴家也不能勉强是不?官人不如坐下来,奴家陪您聊聊天,可好?”
纪子期囧住,这,不管时间长短,她都好尴尬的好不好!
想到自己现在身为男子,她心中叹一口气,还是回转身,在离床边一处不远的桌旁坐下。
娇娘吃吃笑了,眼中波光流转,半埋怨半娇嗔,“官人真是的,还怕奴家吃了您不成?官人既然不喜在床上聊天,那奴家就陪您坐着聊聊吧!”
“不,不,娇娘误会了!”纪子期连摆手,“是娇娘太过美丽,在下怕把持不住,对不住心仪之人,才不敢靠近!”
娇娘心气终于平了一些,面上有丝得色。这军中有哪个男人,能摆脱得了她的诱惑?眼前这个弱冠少年也是一样!
只是情窦初开时,难免有几分坚贞,暂且还挡得住诱惑!时间久了,还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娇娘想起那人,心底一阵冷笑。面上却仍带着媚笑,“那就依官人所言,您在那,奴家在这,陪您聊聊!”
娇娘侧躺床上,一手撑住脸颊,一手把玩着发丝,曲线优美迷人,露出的雪白长腿在油灯下更显细腻,而胸前波澜更加壮观。
纪子期心道:若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肯定抵受不住这等诱惑。只可惜娇娘这般卖弄风情,无异于给瞎子做戏了。
娇娘见她嘴上说不敢,眼睛却不停往她身上瞟,唇边笑容更加妩媚,“不知官人心仪的女子,样貌如何?比之娇娘如何?”
“就是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巴的普通女子。比之娇娘自是不如!”
娇娘掩嘴娇笑,“这般也叫普通女子?官人眼光可真高!”
“呵呵,”纪子期附和地笑两声,话题转到娇娘身上,“不如说说娇娘你?”
“我?”娇娘似楞了一下,神色满不在乎,“奴家有何好说的?”
“娇娘见识多,定有遇到些有趣的人和事!”
娇娘似冷笑了两声,“官人是在讽刺娇娘‘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吗?”
纪子期有些冒汗了,这娇娘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性子,说话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刺上一刺,“不,不是,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瞧把官人吓的,”娇娘扑哧一声,软语娇媚,“奴家跟您开玩笑呢!”
她眸中一暗,声音便带上了几分虚无,“难得有人想听一介妓女讲故事,那娇娘就给官人讲个故事吧。
只是娇娘身为妓女,来找娇娘的,都是冲着娇娘的身子来的,全是些粗鲁的汉子,没什么好说的,娇娘就给您讲讲娇娘自己的故事!
娇娘出身不算大贵,也算小富,从小爹娘娇养着长大。
因容貌出众,十四岁起媒婆都快踏破了家门槛。可娇娘心性高,一人都瞧不上。
十六岁那年外出游玩,遇到了命中的冤家。他一袭青衫,风度翩翩,拈着一朵桃花站在树下对着娇娘笑。
娇娘很快就陷进去了,于是非卿不嫁。
婚后两人很是恩爱了一段日子。
那段时日,他对娇娘是真的好,真的疼!可正因为如此,半年后他的背叛便让娇娘更是痛!”
娇娘声音幽幽,似是陷入了回忆,“婚后半年有一日,他随同窗好友出去游玩。
同窗好友知他一向洁身自好,便打赌何人能让他破戒!
于是有一人出高价,请来一美艳青楼女子。在那女子有意的挑逗下,他受不住诱惑,和那女子一夜春宵。
事后他向娇娘跪地认错,说是着了道才会做错事,恳求娇娘的原谅。
娇娘虽自小闺阁内长大,也知青楼中会用一些药来迷惑心智!虽痛心,也接受了他的解释,原谅了他!
可一个月后,他旧态复萌,又去了青楼找那女子!
而后一而再,再而三,娇娘终于承受不住,带着娘家人,与他闹了起来。
他当着外家人,廉不知耻道:‘娇娘,你虽名为娇娘,可在床上一点也不娇,比起那些青楼女子来,实在太过寡淡无味了!’
原来,他不仅是找先前那名青楼女子,到后来还经常光顾其他青楼女子!
娇娘家人当场脸都躁红了,拉着娇娘便要离去。
可娇娘不甘心!娇娘留了下来!娇娘要报复他!
既然你喜欢青楼女子,好,娇娘就去做个青楼女子!
然后,娇娘就成了现在的娇娘!”
一出老土的痴情女遇到负心汉的戏码!只是娇娘,你这性子也太激了点,为了个渣男就这样糟蹋自己!纪子期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
娇娘见纪子期愕然的神色,咯咯大笑,花枝乱颤,“官人莫不是当真了?奴家不过是看官人一介读书人,为了迎合官人,随口编的故事而已!”
…纪子期额头冒下三根黑线。
“不管这故事是真是假,这天下男儿皆薄性,却是真的!”娇娘笑声中,带着三分感叹,“所以能快活得一日是一日!”
纪子期似有所感,也叹道:“娇娘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人生苦短,何苦同自己过不去?不过都是区区数十载罢了!”
娇娘咦道:“倒看不出官人小小年纪,就能如此通透!”
纪子期苦笑道:“只不过有感而发而已!在下不过一俗人,自然也逃不过这世间的七情六欲!”
娇娘此时面上终于不再是戏弄的神色,“官人真性情,之前是娇娘浅薄了!官人莫怪!”
纪子期忙道:“不敢,不敢!”
正经起来的娇娘,却好似没有之前那般放得开了。
或许是终日做戏,早已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这边帐内安静下来后,隔壁帐男女的喘息声,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娇娘心中自嘲,再正经又如何,终归不过是已沦落风尘的妓女!还当自己是以前那藏在深闺的小姐吗?
她重新带上职业的媚笑,软语娇声道:“官人,刚刚和官人聊得太开怀,奴家差点害了官人了!”
纪子期不解,“娇娘何意?”
娇娘暧昧道:“官人在奴家帐内待了这么久,却一点响动也没有,被别人知晓,怕是误会官人那个不行了!”
纪子期大囧。
娇娘咯咯笑道:“官人不必担心,奴家既收了官人的银子,这戏自然要做足!”
纪子期还想着,要问她如何做戏。
娇娘已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起来,还用手掌拍着床沿,制造令人怀疑的声响。
纪子期的耳根都红透了。
娇娘看着她脸红的模样,边哼边笑。
等到终于离开娇娘的红帐时,纪子期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擦擦额头的冷汗,朝自己小帐的方向,飞奔而去。
还没来得及进帐,便被杜峰叫了去。
纪子期喘定气,走进杜峰的帐里。
一进去,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杜峰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浑身散发着冷气,整个帐内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杜康在一旁,神色不知是喜还是忧。
纪子期想起刚刚在娇娘帐内的尴尬,瞪了杜康一眼!
心想,杜康,今日这账迟早要跟你算清楚!
只是她刚小跑过来,面上飞红,气息微喘,衣衫不整的狼狈样,落在有心人眼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杜峰心中五味杂陈,听到杜康说纪子期去了红帐时,他实在无法形容自己心中当时的感受,似愤怒,似不甘!
如今看到纪子期这幅模,心中更是大恨,几乎是咬牙道:“听说你去了红帐?”
纪子期又瞪了杜康一眼,贼喊捉贼的家伙!“将军,是杜康哥带子期过去的!”
杜康插嘴道:“少爷,小的只是有些好奇,便拉着子期一起过去了。
不过小的知道少爷不喜,便偷偷回来了。
至于子期,……”
纪子期恨得牙痒痒,好你个杜康!“将军,小的也只是好奇,多待了一会!”
杜峰鼻尖闻到一丝脂粉味,更是愤怒难平,尖刻冷笑道:“只是多待了一会,身上就这么重的脂粉味?若是再多待一会,怕你是骨头都没得剩了!”
纪子期也不知如何解释,当下便低头不语。
这样子落入杜峰眼中,就好似是心虚默认一般。
杜峰更加火大,拿起桌上的一盏冷茶,想也不想,朝着纪子期,便扔了过去。
纪子期躲避不及,茶盏正中胸口,整个胸前被茶水浸湿。她又痛又惊,连用双手将自己环抱起来。
杜峰也呆了一息,随即又凶狠吼道:“你怎么这么笨?躲都不会躲吗?”
纪子期咬牙不理他。
杜峰见她面上带着一丝倔强,双手环胸的防备样,愤怒之余又有丝悔意,当下放缓声音道:“过来,让本将军瞧瞧!可伤着哪里了?”
纪子期捂紧胸口,还未出声,杜康已抢先一步惊呼,“少爷!让小的来吧!”
杜峰斜眼冷冷扫过他,杜康立马噤声退后。
“过来!”
纪子期还是不动。心道自己不过是去个红帐而已,为何要受到这般对待?这军中多的是偷偷摸摸去的人了,干么就针对我?
要真是干了啥事被罚也就算了,问题是老娘根本啥事也干不出!
这一想越想越气,胸口又痛,又担心被人发现,忍不住眼眶中就含上了泪。
杜峰走近她,越发觉得那股脂粉味,像针一样刺进他心里。
他一把扯开纪子期抱胸的手臂,另一手就欲扯开她的衣裳。
纪子期大惊,当下也不顾及什么,抬脚就朝杜峰踢去,尖声叫道:“你放手,不要你管!”
她个子小,腿不够长,杜峰往边一闪,她便踢不着了。
但杜峰还是被纪子期发泼的样子给震住了!
她眼中含着泪,小脸涨得通红,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杜峰不由松开了手。
纪子期连忙退到一边,双手重新抱回胸前,警惕地看着杜峰!
杜峰被她眼中警惕的神色,搞得心头更加烦躁!
他厌恶地挥挥手,“既然如此,快滚回你自己的帐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个干净!不要让本将军再闻到一丝异味!”
还好今晚阿夜不在。
纪子期解开裹胸的布条,低头一看,胸口一片青紫,用手摸上去生疼!
她忍着痛,用力揉了揉,心里将杜峰与杜康主仆二人,轮流咒骂了上千遍!
纪子期肚子里憋了一整夜的火。
早上掀开帘帐,碰到倒夜香回来的杜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