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告诉你吧?那一晚过后,我有了你的孩子。”舜英依旧在笑,眼中却有泪,“你那一推,就推掉了我腹中才一个月的胎儿…”
燕绥的脸,刹那间血色尽失。
耳边是舜英撕心裂肺的咆哮,“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他才一个月大,才一个月!我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化成了血水…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燕绥,我恨你,我恨你!”
“你知不知道,我流产后因为心情郁结,再加上本就年幼,又是在野外。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以至于伤了根本。大夫跟我说,我这辈子都没资格做母亲了,我永远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那时我才十五岁,十五岁就被判了终生不育的死刑!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怎样的绝望?”
“你不知道。我流产的时候你在和其他女人风花雪月,我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已经忘记我的存在。凭什么?凭什么这些痛苦都要我一个人承担?”
“你不要我是么?我偏偏要你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我。”
“我跑进宫,闹了七天,让父皇取出我的宗室玉牒,将我的名字改掉。我要让你记住,无论你有多少女人,我宁燕,永远都是你逃脱不了的噩梦!”
“这是你欠我的!”
燕绥的脸色,早已如同这夜的明月,白得虚幻。
舜英却感到一股报复的快感。
她笑得越发张扬,眼神里那种疼痛却弥久不散。
“母后生下晔儿的时候,我看着他,就想起我那不曾来到这世间就化作血水流掉的孩子。”
泪水从她眼眶里漫溢而出。
那是深埋内心二十多年的疼痛和绝望。
“我的孩子没了,我不能让晔儿跟着被那些人害死。我退了婚约,下嫁给平江王那个老男人。我要让晔儿当太子,我要让他站在这世间巅峰,我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大婚当日,为了避免平江王那个老东西发现我已非完璧之身,我将他灌醉。第二天,我见到了孟少泽。”
说到这里,她诡异而又放肆的一笑。
“哈哈哈…我做梦也没想到,孟少泽,曾得到过你的指点授艺,算得上你的半个徒弟吧?呵呵…你不爱我,你的徒儿却对我神魂颠倒呢。”
“后来,我在平江王的食物里下慢性毒药,很快,他死了。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你那个半路收的徒儿,可真是个情种呢。他不顾世俗伦常,娶了我这个庶母为妻,而且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知道我有别的男人,一样对我呵护备至,宠爱有加…”
她脸色张狂得意中有有些悲凉和凄楚。
“我得不到你,就要全天下的男人为我着魔,为我疯狂。哈哈哈…”
刘嬷嬷看着她失了心智的大笑,想起很多年前,寂寂深宫之内,那个抱着孩子哭泣的少女…
眼角有些酸涩。
如果这样能让公主心里痛快点,就让她发泄吧。
这么多年以来,公主承受了太多的辱骂非议。人人都说公主天性淫荡,风流无度。
只有她知道公主内心的苦楚。
“全天下的人都爱我,唯独他不要我…”
这是公主二十多年来不停重复说的一句话。
无论是平江王父子,还是满朝文武,亦或者这府中无数男宠,都不过只是她的自我安慰罢了。
她的心,永远都是空的。
大权在握也好,大权旁落也罢,公主的心,从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空了。
公主说,唯有丞相萧怀离和那个人最像。
却比那个人对她好。
可无论怎样的好,都不是爱。
她喝了二十年的醉情丝,将自己醉情在曾经那一场露水情缘里不肯醒来。
就那样日复一日的痛着,直到今日,才全数宣泄。
燕绥怔怔的看着疯狂大笑的舜英。
他生命里太多女人,对他来说舜英也不过就是那无数个女人当中的一个。
所以这许多年来尽管记得她离去时候的眼神,却已经忘却她的容貌。
然而他万万不曾想到,她曾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
那种突如其来的震惊和有那么点的喜悦还未曾填满,就已经如同泡沫一般破灭…
来的时候那种愤怒和控诉,也跟着一同烟消…云散。
他只觉得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燕绥。”
舜英公主忽然来到他面前。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她的眼。
那双眼很美,藏着惑人的光芒,像是一个漩涡,要将人一点点的吸引进去,跌宕翻滚,沉沦不休。
糟糕!
燕绥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脑海里思绪放空,他眼前一阵疲惫,缓缓倒了下去。
舜英伸手接住了他,嘴角勾一抹笑。
她知道以自己的功力无法轻易的控制他,可若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公主…”
刘嬷嬷皱了皱眉,“这…”
舜英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痕,方才眼中那些深刻的情感全都消失无踪。
她又笑得邪肆魅惑,“将他关进水牢。”
刘嬷嬷一震,“公主?”
舜英冷笑,“玉初就要进京了,总不能让他们太过得意。”
刘嬷嬷垂眸。
“是。”
她立即吩咐公主府的侍卫将燕绥带走了。
“去,让晔儿他们进来。”
“是。”
刘嬷嬷躬身去了。
不多时,宁晔和萧怀离就走了进来。
舜英懒洋洋的坐着,还是平时那样一副慵懒风流的模样。
宁晔皱眉。
“燕绥呢?”
舜英一只手敲着桌面,淡淡道:“被我关起来了。”
她歪头看向宁晔,勾唇一笑。
“放心,我可是宝贝他得很,不会这么容易让他死了的,还是说说你的正事吧。”
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说其他男人是自己的宝贝,也就舜英能够这般肆无忌惮了。
萧怀离却没有半分不悦。
“你对他用了摄魂大法?”
舜英敲桌面的动作一顿,没说话,神情已是默认。
萧怀离叹息着摇头。
“又是苦情戏,又是摄魂大法,看来你是不决定放他走了。”
舜英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道:“那也不一定,他若是肯乖乖听我的话,放了他嘛,也不是不可能。”
萧怀离不语。
舜英又看向神色冷淡的宁晔,笑眯了眼睛。
“怎么,来替你的心上人讨公道?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她应该没性命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