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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历天又复入西海 看君解作一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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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言一出,肖兵面上立时现出极为痛恨不屑的神情,却仍是不明就里。萧远山"咦"了一声,道:"苏兄好渊博。"

又道:"但前后之事,恐怕苏兄也还未能尽知,还是让在下说个明白吧。"

肖兵忽道:"你也是耶律后人?"

萧远山傲然道:"在下本名耶律原三,正是休哥先祖之后。"

又道:"金人狠忌,宋人偏狭,以本名行走多有不便,是以在下易姓为萧。"

又道:"萧姓本就是我大辽皇族之姓。我家原是皇室旁裔,以此为姓,也不为谮越。"

苏元冷道:"我若现出去振臂一呼,耶律先生就不怕金国精兵将这里夷为平地吗?"

耶律原三大笑道:"我现居着御使中丞之位,家弟不唯受封"猛安",更得皇上亲口许为"大金第一猛安",满朝上下,谁不知俺是大辽之后,萧远山三字,只是在民间隐游时所用罢了。"

又道:"这先且不提,待俺将当日之事说于苏兄知道。"

"当日宋主兵破北汉,尤不为足,又挥师北上,来取俺大辽的燕云十六州。"

"那时他兵多将广,齐心协力,只数月间,已取了俺几个大州去,只南京尤在苦苦支撑,未被克下。"

"那时朝野纷纷,无不震怖,都说莫若还与他算了。"

"却喜休哥先祖力排众议,统兵南下,设伏于高梁河,一战成功,将宋兵驱回河南,立下不世之功。"

苏元冷道:"这些事情,我都知道,那又怎样?"

耶律原三道:"但苏先生可知道,当日开战之间,休哥先祖曾传令各部,必擒宋主,最后却是休哥先祖身被三创,让宋主从容遁去。"

苏元道:"这有何奇,战场之上…"忽地想起一事,面色大变,住口不言。

耶律原三道:"苏兄明白了?"

又看向肖兵,道:"此后事情,肖先生当比我更清楚了?"

那知肖兵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耶律忽八面色一变,低吼一声,抢上一步,耶律原三挥手将他止住,面色却也甚是难看,盯着肖兵道:"你竟全无所知?"

肖兵道:"正是。"

耶律原三嘿嘿冷笑道:"好!好!好个赵匡义,竟这般看不起人!"

又道:"既如此,我便说与你听!"

"当日战场相逢,休哥先祖携三十近卫将宋主逼至死地,原是想将他拿下以做人质。"

说到这里,他忽地冷笑几声,样子甚是不屑。

苏元肖兵自知他是暗讽徽钦二帝之事,肖兵心下极是恼怒,当下便想动手,却又觉得不妥,只朗声道:"我宋犹存,辽主何在?"

耶律忽八大吼一声,猛扑过来,耶律原三怒喝道:"老三,住手!"

耶律忽八倒也甚是听话,住手不发,却仍是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极是可怖。

耶律原三盯着肖兵,嘶声道:"肖兄好快的口,可是觉得当日之事,宋人败得太惨,是以不敢听完,总要岔开么?"

肖兵冷哼一声,再不开口。

耶律原三方道:"此事去今已有数百年,我也无须讳言,当日一战,赵匡义一人,将三十名近卫诛杀殆尽,休哥先祖仅以身免,却也身被三处重创,将养数月,方得痊愈。"

他语音本甚是平淡,但说到"仅以身免"几字,却也无法自制,微微颤抖。

苏元倒吸一口冷气,心道:"我大宋本是以武开国,太祖太宗仗着两条杆棒,生生打下了百四军州,但却未闻能强横若此,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两军对战疆场之上,纵有无双武技,却难当成千成百,悍不畏死的虎狼之士,想那耶律休哥号称辽国第一高手,身侧近卫自也不是等闲之辈,以三十一人之众,又挟大胜之威,却为赵匡义一人屠戮无余,那赵匡义的武功,岂不是高到惊世骇俗?

不觉看了肖兵一眼,心道:"肖兄弟若继续修习,是否也能达至此等境地?"

只见肖兵神情专注,显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

耶律原三续道:"休哥先祖败回之后,引为平生恨事,未说与任何人知道,只说是杨业运粮经过,救去宋主,平白让他领了这个虚名。"

"休哥先祖终其一世,也未能弄清这武功的奥秘,恨恨而终,只遗下一把长生天,教后人为他报仇,从那以后,我家子孙,世世代代,皆以之为任。"

"唯要报此仇,便要先搞清楚宋主用的究竟是何种武功,但自那以后,他却再未上过战场,以他地位之隆,身份之崇,又那有出手机会?这一等,就等了七十多年。"

"百多年前,我家终出了个出类拔粹的人物,隐姓化名,科举中第,侧身宋廷,用心二十年,终于查出了天道之秘!"

肖兵苏元对视一眼,均有惧意,苏元心道:"他们究竟是学得了天道,还是学得了天道的破法?"肖兵却想道:"大宋自建国以来,就息武恬文,全不觉虎狼成群,环顾在侧,难怪会有靖康之耻。"

又听耶律原三道:"他却也未能得窥天道一斑…"二人都是心头一宽,暗道:"还好。","但却终于查得了天道的真相。"

苏元倒也罢了,肖兵却是心下大奇,他虽修成天道,但于天道过往种种,却是全然不知,而修习至今,瓶颈已现,偏又不知进取之法,是已对耶律原三所言,极是好奇。

耶律原三却住口不言,看了几人一会,忽地笑道:"几位都是宋人,这杯酒释兵权的事,总不用我再说了吧。"

苏元冷哼一声,道:"耶律先生,有话便请直说,何必多卖关子。"

耶律原三笑道:"我怕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话音未落,肖兵忽地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

与之同时,苏元也失声道:"原来如此!"语声惊惧,却又隐隐有着佩服之意。

耶律原三笑道:"二位果然聪明!当日杯酒释兵权,释得不仅是兵权,更有各门各派密传绝学!赵匡胤单建了一座小宫,唤作"琅环宫",教各部将领将平生绝学尽数献上,收藏其中,每日研习。”

顿了顿,又道:”他实是武学中的不世之才,竟能将这些千差万别的武功强行合在一处,化成三十六招拳法,又藏入了刀枪剑戟诸般变化,若纯就武学而论,这的确是天下无双的一套绝学,赵匡义当日便是恃此击败休哥先祖。"

"只是此等惊世武学,却非常人能习,自赵匡义过身以来,二百年来,宋廷便再无人能够修习成功。而金人兵入汴京之时,一应典籍尽数毁坏,家父方时只是个户部待郎,虽是千方百计,却都未能查到天道的下落,还道就此失传,那想到一晃数十年,终于老天有眼,教我兄弟等来了你。"

苏元见他说话之际,越来越是激动,目现凶光,盯视肖兵,方才的儒雅风度荡然无存,心下暗惊,想道:"此等数世血仇,确是难以调解,只是,如今辽国为金所灭,大宋也被欺到偏安一隅,还争什么?!"

又想道:"他教家人不得走近,那自是以为耶律忽八有必胜之算了。"

又想道:"肖兄弟竟是天璜贵胄,真是想不到,他一个凤子龙孙,却是为何要来走这江湖路?"

肖兵默然了一会,道:"既如此,动手吧。"缓缓步入练武场中,信手抄起一柄长枪,沉肩压肘,枪尖微微扬起,指向耶律忽八,却是一式"中平四孚"。

有道是,"中平枪,枪中王",这一式"中平四孚",原是天下任何枪法中都有的一式,但看在苏元眼中,只觉得肖兵这一式用得分外沉稳狠辣,且出手,运肘,沉腰,与之其它诸多使枪的门派名家,均多出了几分变化,这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进手招式,但肖兵此刻用来,不惟枪尖寒光闪烁,就连枪缨,枪托,枪身诸处,都是杀气流溢,苏元一眼看去,已看出了六七个暗藏变化。

苏元暗暗心惊,心道:"若是肖兄弟与我对敌,用这一式来攻,我却当如何应付?"

自行推演了四五个避让之法,都觉不太觅当,总是要主从易势,为他枪势所驭,心道:"这一枪出手,正面对敌,并无死角,最好的法子,还是一刀劈破他的枪意,不让他诸多后着绵绵发挥。"

耶律原三目注枪尖,神色不动,缓缓道:"这一招叫什么?"

肖兵道:"中平四孚。"

耶律原三大笑道:"好,好名字,一枪出手,就想宾服我们东夷西狄?就看是谁伏得了谁!"大笑声中,耶律忽八已是一刀挥出。

他刀方一动,肖兵枪已急振,却不抢攻,只是虚晃数下,枪缨舞起,一片红光中,枪尖却已隐去。

耶律忽八看不清他枪尖所在,不知他下一枪会刺向何处,不敢轻动,刀势逆回,横于胸前,凝神戒备。

苏元看得明白,心道:"原来是高家的九探蛇枪。"

这蛇探枪本是三国赵云所传,共有七式,号称"盘蛇七探",赵云当日倚之枪行天下,扶刘抑曹,做下好大功业,后来蜀国亡灭,赵家子弟出奔,辗转相转,最终落入高家手中,高家先祖却不甘落个从赵之名,强自增益变化,将之加之为九,九为极数,也暗含着要蛇化为龙之意,后来高怀德,高怀明兄弟以之相佐赵匡胤,功成名就,得封王爵。到得赵匡胤怀酒释兵权时,二人将枪谱纳上,阅谱之人细细研学,觉得这一路枪法以守为攻,枪枪夺命,却仍能持有大将之风,中正平和,不至阴毒,乃是个"君莫犯我,我不欺君"之意,正合着圣主明君德化四方,宾服蛮夷之意,因之将它化入这一式"中平四孚"之中。

苏元自不知道这许多来历,只是心道:"九探蛇枪出则必杀,若一击不中,自身便是空门大露,肖兄弟难道竟想一招决生死?"背上不觉渗出汗来,偷眼去看耶律原三时,却见他仍是满面笑容,竟是全不担心耶律忽八。

肖兵不动声色,枪尖不住播弄,他自当日长江一战,已知耶律忽八真实武功确在自己之上,今日又知道两人竟是数代深仇,一发不敢大意,立下了一个"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的打算。

苏元见他枪法用的水泄不通,心下微宽,想道:"若似这般,急切之间,耶律忽八只怕也无机可乘。"

那知耶律忽八忽地大吼一声,就似响了一个闷雷般,苏元虽是功力精纯,也觉耳中嗡嗡作响。

他侧受余波,已是如此,肖兵首当其冲,滋味不问可知,只觉胸口一闷,手上一慢,耶律忽八的刀,早如雷轰电擎般落了下来。

肖兵自知机先已为人所制,枪势虽疾,却已比刀劲慢了半分。若这般交攻,自己必定先为劈中。他为人极是沉静,虽惊不乱,双手一推一送,长枪横回,挡得一下,只听"格"的一声,长枪已被劈成两半,但肖兵却早借劲跃开。

苏元松了口气,心道:"还好。"

只是高手过招,机先一失,那便处处受制,肖兵方才跃到西首站住,只见刀光夺目,早涌了过来。

肖兵此时已退得甚为靠后,背后已是兵器架,他一反手,抽出一对朴刀,施展开来,却是正宗的石家雷霆刀法,以刚对刚,全不显弱。

只是他一来已失先机,二来真实功力也确是不如耶律忽八,只斗得数合,早又被他将朴刀震飞。

耶律忽八刀势一回,将肖兵掷来的朴刀砸飞,再要进击,却见银光闪闪,肖兵竟已抄起一柄大戟,劈杀过来。

画戟一尖三刃,兼得枪之锐,刀之利,钩之诡,棍之威,极是难练难用,多见军阵,江湖高手,少有倚之成名者,苏元所知虽博,也只知道有个"塞外青龙"韩九英,尝以一路"青龙戟法",自立"青龙门",在塞上做下好大一片基业。

韩九英与姬北斗甚是交好,苏元当日曾奉命出关递书,与他也曾探讨过些些戟法心得,曾数度见他演显戟法。

韩九英的戟法,在武林中已是不凡,但此刻,苏元却知道,若他当真对上现下的肖兵,能走满百招,便已是侥幸!

那柄大戟在肖兵手中用来,竟是如龙似虎,翻飞自如,要知画戟自具三钩,本就最擅锁拿兵器,更兼戟长刀短,颇占便宜,一时之间,将耶律忽八逼得节节后退。

苏元却暗暗皱眉,心道:"似这般打法,纵占上风,却难致胜,肖兄弟功力不如,如这样耗将下去,只怕不妙。"

他心中明白,肖兵身在局中,自然更加明白,心下自盘算道:"若这般耗下去,我只怕不见便宜,倒不如这般这般。"

他心中计议已定,戟法数变,渐渐将耶律忽八迫向场东两排兵器架旁。

耶律忽八虽落下风,却是不慌不忙,一口刀守得水泄不通,他这口长生天重达七十一斤,犹胜寻常的铜人锍挡,若是被他扫到一下,便是精钢熟铁也吃不消,肖兵虽占上风,也不敢太过相迫,只怕一个不慎,被他反击,又怕他看破自己用意,走走停停,足足费了七八十招,才将耶律忽八逼到角上。

两人再斗得几合,肖兵忽地右手一颤,似是久战之下,气力不支,露出一个破绽。

耶律忽八早觑得明白,左手一引一带,右手刀"铛"的一声,已砸在戟杆上。

肖兵吃他这一震,再也拿捏不住,双手一松,画戟已然落下。

耶律忽八那会放过这等机会?右手一拧,变削为刺,直取肖兵中宫。

那想肖兵竟似早知有此一刺,忽地一记铁板桥,翻身倒下,让开了这一刀的同时,左脚挑,右脚蹴,那画戟被踢得倒刺而起,闪亮白刃,不偏不倚,正刺向耶律忽八小腹。

这一击极是诡异突然,但要伤到耶律忽八,却仍是未够,身形微退,长生天斜劈而下,已将画戟砸在地上。

只是,肖兵的用意,本就不在这一戟之上,耶律忽八身形方动,压力稍减,他即一冲而过,耶律忽八大吃一惊,身形急拧,刀柄反挫,护住后心,他身形虽巨,这一下却极是利落快捷,苏元心中,也暗暗称了一个好字。

耶律忽八转过身来的时候,早有准备,要面对来自任何角度,无论怎样的猛招,只是,他仍没想到,所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进攻。

肖兵这一冲,并不是为了攻击耶律忽八背后,他的目的,是耶律忽八背后的两排兵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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