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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愿天子回造化 磨损胸中万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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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周龟年,胆敢犯上弑君?!"

呼喝声中,数十名侍卫已围了上来。

他们的忠心与勇气,或者是值得敬佩,可是,的确,他们,就是非常的不智…

周龟年大笑道:"螳臂也敢拦车?!"

"左右我本也是岳家军的人,今日,便再杀一次金人,好去见岳帅!"

他的神态,轻松自如;他的动作,优雅写意。

若没有咬牙切齿,围在周围的侍卫们,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正面对着数十名武林好手围攻的人。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从容不迫的,他走向完颜雍。

惨呼声不住的响着,血不住的飞溅着。

连杀耶律忽八也只用了一招,对付这群侍卫,又算得了什么?

蚁多咬死象,只是一个比喻罢了。

"闪开!"

"让我们来!"

呼喝声中,周龟年终于停下了他的脚步。

挡在他面前的,已是这一代江湖子弟中最强的六个人了,也是场中仅存的能与他对抗的人。

虽然他们的立场,原因各不相同,但此刻,他们却有着同样的目标。

阻止周龟年,不能让他杀掉金主!

这六个人中,有的被周龟年救过性命,有的受过他的指点,对他们而言,宁愿信任周龟年,也不愿相信身边的某些战友。还有一人,甚至本是一心刺杀金主的刺客,如果是在数月之前,他可能本该是跟在周龟年身后,挥剑杀进来的人吧?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必竟还是站在了一起,虽然他们都是汉人,但周围那些原本骄狂高傲,视汉人如同猪狗的金国侍卫们,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了期盼的眼神。

他们彼此间,也还未完全信任,虽然说,肖兵与苏元很好的相互掩护着死角,花平将齐飞玲的要害都护在身后,刘补之也与朱燕形成了互补之势,但是…

如果真是有着完全的合作,那么,唯一能在内力上与自己一搏的刘补之,就该是站在最突出的地方才对,但很明显,不唯他自己并无这个意思,苏元与肖兵,也全然没有指望他会挡在前面。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底,他在心中冷冷的笑着,为着自己的多事,也为着,一点自己也不能明了的雀跃。

玄天,忘情,天道,全都有了七八成的火候,再加上足可与当年丁香兰媲美的两把宝剑,另外还有一个练成了浩然正气的刘补之。

象这样的一个阵容,不知道,能不能,让自己尝到,什么叫做,败?

理智不停的在告诉他,在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他们配合上的漏洞,冲过他们的防守,击杀金主后,将众多伏线发动,然后,就象过去二十年间一样,躲回暗处,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谋画一一成真。

这,才是最好的着法呀…

抬起头,他看向完颜雍。

虽是面临生死之境,完颜雍却仍是闭目静坐,气度从容高贵,就如正在朝会上会见群臣一般。

这六人挡在自己身前丈余之处,而过得他们身后,不过十步,便是完颜雍了。

一声带着好奇,如叹息般的询问,回响在殿中。

"你,为什么不怕?"

他负着手,看着完颜雍,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攻过去杀他,却问了他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怕?"

听到周龟年的问话,完颜雍方睁开眼睛,看了看周龟年,又闭上眼睛,道:"生能无愧,死便无惧。"

周龟年哈哈大笑,道:"好个生能无愧!这话真是那个杀兄夺位的完颜雍说得吗?说得好生响亮啊!"

完颜雍坦然道:"朕乃是北地群臣所拥,海陵王兄乃为乱军所杀,杀兄云云,朕愧不敢当。"

又道:"海陵王兄恃才自用,荒淫无道,又强启战端,多造生死,朕登基二十年来,天下太平,民生富足,绝对强过王兄所治,这一节上,朕问心无愧。"

周龟年大笑道:"好,好个问心无愧!"

"你之所言,确是不虚。"

"看在这天下太平四个字上,周某今日,便再送你一个机会!"

"你们六人,若胜得了我,我今日便饶他不死!"

六人不知他用意,都有些个不知如何是好,完颜雍却微微一笑,竟是自行割下一条锦带,将自己左手缚在椅子扶手上。

他缚得甚轻,只是轻轻绕了一圈,却已表明了他的态度与心意。

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这里,一直等着最后的结果…

周龟年叹道:"龟年佩服。"

完颜雍淡然笑道:"朕受命于天,所谓天心唯仁,不该乐见生灵涂炭。"

周龟年哈哈大笑,声震屋顶,所积灰尘都被震落,苏肖等人凝神戒备,不敢动弹,齐飞玲朱燕却终是女儿心性,眉头微皱,侧身让开。

周龟年看向花平,笑道:"你要阻我,自是为着报仇,飞玲也一样。"

又看向苏元,道:"你却是为何?"

苏元坦然道:"在下无知,但只觉得,若先生要杀皇上,只是为着换个完颜当哥之类的人,未必是天下之福。"

周龟年笑道:"哦?是么,"便不再说话,目光已扫向肖兵。

肖兵深深呼吸一口,才道:"若是先生,便要肖兵相助也无不可。"

"但此刻,你是君问。"

周龟年苦笑道:"这小子自然是把药谷中那些话都学给你们听了。"

又道:"也好,你既为天道传人,便当如此。"

又看向刘补之,道:"你呢,是为什么?"

刘补之笑道:"我想当武林盟主。"

"先生虽能助我,却总不如国家之力。"

周龟年失笑道:"你倒也实在啊。"

刘补之笑道:"面对先生这等人物,补之怎敢说谎?"

周龟年微微点了点头,又向朱燕道:"你哪?"

朱燕笑道:"这些事本与我无关,但他既然要出手,我也只好出手。"

周龟年有些意外,看看刘补之,摇摇头,苦笑道:"你倒是好福气。"

忽地一声长啸,环视诸人,道:"天道本是宋皇武学,忘情扬威江湖已近百年,玄天亦是横震一方,玉女宫的剑法,王家的内功,也全都驰名江湖。"

"你们所练的武功,无不大有来头,周某所习,却只是些啸聚山林,见不得光的强盗所传,究竟孰强孰弱,周某很想知道啊。"

"都出手吧!"

最先动的,是两柄剑。

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一如百转柔肠,相思绵绵,一似开山刚斧,来势汹汹。

自幼便在一起长大,练剑,两人的架势根基,全然无二,所差者,只是一颗剑心的两种领悟而已。当她们终能忘却外务,全力合作时,心意渐渐相通,一路剑招,两般使法,合作的天衣无缝,剑光闪闪,就似织出了一张天网,罩向了周龟年。

无论剑心剑招,都寻不出任何破绽,面对这样的一招,周龟年纵强,也只能以力破会,再无它法。

只要能逼到他用蛮力破招,便是刘补之出手的时候了!

他便再强,刘补之的浩然正气,也该能接的下一招。

在肖兵的眼中,这世上决无没有破绽的招式,只要能让他停一下,肖兵就能找到他的破绽。

只要找到了,苏元的刀和花平的拳,就一定能让肖兵有机会攻进那个破绽!

这本是二女的如意算盘,可是,周龟年却只是一笑。

只一笑。

不知怎地,他竟已渗入剑网当中,那森森剑意,竟全然伤不到他!

剑既无功,两人的要害已是全无防护的,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糟,糟了!

眼见朱燕遇险,刘补之也再沉不住气,低吼一声,急扑而出,而那一边,花平人虽未至,却早有两道风刃疾旋而至。

左手扬起,只一拳,正击在刘补之的掌上,已将浩然正气提至顶峰的刘补之,竟被他一拳阻住!

右手的袍袖一挥一拧,一道旋风急扑而出,只听得"扑","扑"两声轻响,花平所发风刃便已被破去无踪!

他还在笑。

笑着,说着话。

"你既然已知道我是柴家之后,为何还会用风刃来攻击我?"

"家父人称'小旋风',你不知道么?"

此时,他离二女的距离,只有半步。

惊呼声中,双剑旋回,削向他的腰间。可是,周龟年,竟又突然不见了。

"当日姬二宫主曾称道过这身法。她也确实是有些眼力,其实,这便是戴叔父当年驰名天下的'神行甲马法'。"

笑说着,他竟已又回到三尺以外,刚好落在二女剑锋所及范围之外。

他的手中,把玩着什么东西,二女都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两粒珠子。

勃然变色,不约而同的,二女摸向自己的头顶,立刻,手上的触感,就给了她们答案。

那正是她们别在头上的珠子。

不唯是她们,便是苏元肖兵,也都为之骇然:一起长大,一起练剑,情同手足,更各自在情剑和慧剑的路上走出了一方天地,齐飞玲与朱燕的联剑,实已可说是当今江湖上最为犀利的攻击,周龟年若能强行破去,倒也不奇,可是,为何,他竟能轻轻松松,穿行剑网之中,视若无物?

这剑中仍有重大缺陷?!

可是,在那里?

肖兵一直默然不语。忽地道:"齐姑娘,你换一把剑试试。"

花平微微一愣,齐飞玲和朱燕已同时若有所悟,齐声道:"原来如此!"

周龟年微微颔首,叹道:"果然聪明。"

又道:"杀楚本是世间神兵,朱燕所用的却只是寻常宝剑,虽是不错,但与杀楚,却是不能做比。"

"联剑之法,不唯要功力相近,剑势相若,心意相通,便是手中利剑,也不宜相差太多。你二人刚才未能明白此节道理,配合之间,自然而然,便有机隙。"

"只不过,"他忽又一笑,满是嘲弄之意,"仓卒之间,怕你们也找不到一把能和杀楚相配的剑,而若你二人都用寻常宝剑的话,你们以为伤得着我么?"

说着话,他右手忽地一弹,一直在手中把玩的两粒珠子如箭飞射,只听"玎。""玎"两声,朱燕未及反应,只觉手中一震,那把宝剑,竟已被击成三段!

周龟年微笑道:"去了一个啦。"

他这句话却非自大,朱燕齐飞玲和花平刘补之都不同,一身武功,半数都在剑上,似这般手中无剑。确是没多大能为。

忽听完颜雍道:"仓卒之间,要寻一把能和杀楚比美的宝剑,确实没有,但若只是要一把周先生打不断的剑,倒也不难。"

周龟年笑道:"哦?陛下一直好文轻武,原来竟还暗藏神器在身,周某确是没有想到。"

完颜雍失笑道:"神器不敢当,只是,周先生却绝对打不断它。"

他又向苏元笑道:"那个箱子,你给开了吧。"

他所指的,是一个暗暗的长木箱,甚不起眼,苏元方才便已见到,只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听他这般说,便走过去,依言打开,见里面卧着一把无鞘铁剑,黑黝黝的,他提了一下,只觉甚是沉重

周龟年却也并未阻他,就只负着手,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的平静,在苏元把那铁剑自盒中提起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把剑,你从那里找来的?!"

怒吼声响,朱燕齐飞玲功力弱些,竟被震得耳朵有些轰轰作响,却又都有些奇怪:周龟年的反应,自然不是害怕,这把剑究竟有何来头,竟能让他如此激动?

完颜雍叹道:"你认出来了?"

"其实,朕一直在找这把剑,半月之间,才由东平谋克忽尔多寻到献上,朕本想在北归之前将此剑赐你,却没想…唉…"一声长叹,却极是痛惜,难过之意,溢于言表。

周龟年也不觉黯然,拱手道:"教陛下费心了。"

方向几人道:"你们,来吧。"

朱燕此时已将那剑接到手中,她见这剑甚是锋利,寒意逼人,确是一把好剑,但周龟年为何为对这把剑如何在意,却终是不明。

周龟年见她迷惑,苦笑道:"你们这些小辈自然识不得了,但若是四十年前,只消见到这把剑,随便怎样了得的英雄好汉,也都会俯首贴耳,甘为驱使。"

又叹道:"真没想到,周某这辈子,竟还能亲眼见到这把剑…"

"此剑原名金雕,是岳帅佩剑,当日也不知杀了多少金人汉贼,只没想到,风水轮流,有朝一日,这剑竟会被来用护着金国皇帝!"

朱燕听的这剑来历,饶是她一向胆大,也不觉凛然,要知岳飞精忠报国,含冤而亡,余德不散,虽是不得平反,却常供于天下百姓心口之间,玉女宫虽是女子门派,也一般无二,朱燕自幼便听人说岳飞事情,一向十分倾慕,却那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拿上他的佩剑与人动手?而一想到竟还是为了保护金人皇帝而战,更是心下苦笑,只觉除造化弄人外,再无它话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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