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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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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的叹息着,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花胜荣的身边擦过,看也不看他的向前走去,两名赵非涯的部下忙过来带路,云冲波却又忽然站住,也不回头,只道:“大叔…你也来罢。”花胜荣如蒙大赦,赶忙抹了把脸,一迭声答应着快步追上去了。

看着云冲波蹒跚而去,众皆无语,冥冥中,却似有人在笑。

…这世上,最聋的是装聋之人,最哑的是卖哑之辈,最疯的是诈疯之徒,而,最好骗的,则总是愿意被骗的人。

是谁,这样冷笑着在历史边上,把酒述说?

可以看破的人,到底是未曾伤心过的世外智者,还是被伤透了心的尘世倦子?到底是拈花于台下,只微笑不语的永恒看客,还是生旦净未丑皆有其份,将百戏千折全都亲历的梨园名客?

是谁?有谁?

目送云冲波远去,马伏波小音花胜荣皆快步追过,只萧闻霜佇立不动,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自刚才,赵非涯双目如狼,却一直盯在萧闻霜的身上,竟似是对云冲波突然失去了兴趣,此时忽然扬声道:“来人哪!”两名亲兵应声而出,赵非涯又道:“去告诉石副将,挑五十名兵,备轻甲,都要最好的马!”说着看向萧闻霜,果见她已看向这边,神色微动。

赵非涯驰然一笑,神色居然松驰的象个刚刚出浴的少年,道:“你用我的座骑好不好?”

萧闻霜沉吟一下,抱拳道:“将军神目如电,在下佩服。”她本来皆以名字自称,但现在既现女儿身份,便不肯称名,而道“在下”。

赵非涯歪歪头,看着萧闻霜笑道:“夜来新败,正当提升士气,吾为主将,不便轻动,云兄弟心绪未平,更不合适,当然只有偏劳萧…阁下。”

两人一时无语,就听得脚步声响,金革撞击,却是五十名精锐士兵已应令而来,赵非涯扫视诸人一眼,指向萧闻霜,道:“这位是谁,告诉我。”

那些士兵看萧闻霜一眼,齐声道:“吾等参见萧将军,将军有令,万死不辞!”

赵非涯似甚满意,向萧闻霜笑道:“你只管差遣,便叫他们现在去死,也都一定从令。”

萧闻霜拱拱手道:“将军治军有方,在下早已知道,军中不可相戏,此言不必再出。”

赵非涯愣一下,失笑道:“好,说的好。”就将自己坐骑牵过,亲手付与萧闻霜,道:“此马性子烈的紧。”再无一言。

萧闻霜翻身上马,吩咐军士们列阵随行,赵非涯却又忽道:“且住。”便走到马前,将手中的金槊“横江”递向萧闻霜,却不说话。萧闻霜不禁愣住了。

那槊本挂在马上,适才赵非涯交马时自行取下,萧闻霜亦知此非寻常之物,并不意外,反是此刻,饶她一向机敏过人,也不由得愣在那里。

赵非涯淡淡一笑,口气极为诚恳:“孤军陷阵,猛将不敢轻为,此槊实乃神兵,便该用于此时。”

萧闻霜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右手接过横江,左手猛一提缰,那马长嘶一声,向城门驰去,那五十名士兵看看赵非涯,见他微微点头,便都将缰绳一抖,只听得马蹄声响若滚雷,向东门汹汹涌去。

赵非涯面无表情,将双手负在身后,盯着一路远飏的滚滚烟尘,许久也不眨一下眼,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待烟尘渐落,方慢声道:“备马,上城。”几名一直垂手在侧的手下急忙张罗,转眼已牵过一匹壮马,赵非涯翻身上马,缓缓振缰,却忽然古怪一笑。

(女人一旦愤怒起来,还真是可怕,今天早上的项人,可是要吃一个大亏了…)

是时,不过卯半之刻,浮云轻荡,红日光华遍洒天际,端得是个风清日和,出郊踏青的大好日子。

“你想告诉我说,对方五十一人踏营,全身而退,却杀伤你们一百有余,连统军的者惕蔑千夫长也被杀了,是么?”

背面而立,金络脑的声音极为冷静,连一丝怒意也无,唯其如此,正伏在下面的百夫长蒙力克却就更为害怕,怕得连按在地上的双手都在瑟瑟发抖。

夜中退出城外之后,金络脑将部队集中:他自漠北南越金州而来,欲行大事,一路逢人便杀,遇村即屠,终于无声无息的潜至宜禾城外,刺出这谋算已久的绝命一刀,却不料功败于垂成,竟被赵非涯于千钧一发之际率兵逆袭,竟又将他迫出城外。

金络脑自幼知兵,所遇皆为明师,岂是寻常?虽因行事谨慎而遭赵萧所算,却不代表他心中没有“中计”的考量和“反制”的准备,事实上,甫一出城,他心中已有腹稿,点清兵马折损后便已布置,他此番南来携七大千夫长及自辖亲兵“怯薜军”三百人,计是七千三百精兵,一路上几无伤损,只有那夜伏击黑水军不能全功的意外之失,折了三百来人,夜来一番恶战,又损了七百来人--倒有多一半是折在后来赵非涯军的手里,尚有六千多人,便分兵四路,使者惕蔑,阔阔出,失吉秃突忽三名千夫长各引五百兵马分屯宜禾东,西,南三门之外,一来是监视会否再有如赵非涯军般的不速之客入城,二来也是不容宜禾守军尽集北门。自己则尽领余军下营北门,教士兵休息,自已细细察问各人夜来所见,只待对城中兵力心中有数,便要收拾军马,二打宜禾城--他此来实冒奇险,断不能在此延耽,自己自然明白。

兵将皆息,他却彻夜未眠,先后询过数十人,他已明白,脱脱所虑果然中鹄,自己正是上了对手的大当--他倒也不在乎。便安排事宜,只待军马回气,就要依仗手中的优势兵力强取宜禾:夜来一番激战,他估算黑水军至少伤亡过半,士气当已尽溃,早已不放在眼中,只计算赵非涯一军而已。

却谁料,兵马未动,却被他以为该当正是战战競競,汲心于如何继续欺敌的宜禾守军反刺一刀,更刺得狠毒之至:既将自己的军心动摇,又使守城军民的士气大涨,纵然金络脑一向深沉练达,也不由得心中火冒,十分跃跃,颇想将这正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家伙直接击杀。

本来金络脑分兵时已有布置:各路军马以火为号,飞骑传迅,但萧闻霜止引五十骑出战,那者惕蔑素来自负勇力,匹马前迎,结果三合即亡,所谓兵无将则乱,那蒙力克又非果决之人,竟然被萧闻霜杀气所摄,首先退入阵中,于是全军皆乱,被萧闻霜引军杀透阵形,又倒冲而回,全军退入城中,事实上,以当时情形而言,若不是萧闻霜此来只为立威,不求杀敌,赵非涯犹对北门外项人大军心怀顾忌,不敢动军,东门外项人部队极可能尽没于此役,再无片马能来面见金络脑。

沉吟一时,金络脑终于下定决心,道:“脱脱。”一直待立帐外,早已十分心急的脱脱答应一声,便迈进帐来,金络脑此时已转回身,一双眼亮似星光,看向帐外。

“你且去,如此行事。”

“二叔。”

在赵非涯为云冲波安排的静室中,云冲波两眼空洞的睁着,向后靠在床上,马伏波弓着身,坐在床边的一张大木椅上。

“爹…”

苦苦的低呼着,云冲波的脸上又闪过一阵抽搐,身子也颤抖了一下。

“爹,三叔,四叔,五叔…他们,是不是完颜家的人杀的?”

摇一摇头,马伏波哑着嗓子道:“你用不着知道。”

“大哥有话,你不要想着为他们报仇,大将终归阵前死,他们都很知足了。”

“过好你的日子,才是大哥唯一的念头。”

“可是…”

支持着从床上坐起,云冲波呆呆的看着墙壁,眼光焕散,一点神彩也没有。

“二叔,我怎么能忘掉,怎么能就这样去过日子?”

“我怎么能?”

悲伤的声音,当中充满疲惫,云冲波无力的将头垂下,双手抱着头,绝望的看着地面。

“我怎么能啊,二叔…”

哽咽着,云冲波的眼中又有泪水盈满,不受控制的大滴落下,在泥土上积起一点一滴的小漾,马伏波亦觉心酸,以手掩面,并不答话。

过一会,马伏波终是年长,硬撑着抹了一把脸,强作欢颜道:“其实冲波你也不赖的,我看这两个女娃儿都很不错,如果大哥见着,一定高兴的紧…”却又勾起云冲波心事,脸色更加惨白。却也想起小音说话,方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二叔说笑了。”却是一点笑意也无。

马伏波又岂有心事戏谑这些儿女情事?只扯了一句,便说不上去,两人又无语对坐,一片死寂当中,马伏波却忽然想到:“那个厉害的女娃儿刚才没有跟来,却不知到那里去了…”方省起:“另一个女娃儿可一个人坐好大一会了,莫冷着了他…”始想起要出去招呼一二,却听到脚步声响,流星而来,也不先敲便推门而入,犹是一身血染轻甲,右手宝剑尚未入鞘,左手还提了一颗人头,两眼圆睁,尽是震惊不信之色。

来者正是萧闻霜,向马伏波一抱拳,她道:“马二…”却犹豫了一下,方道:“马将军。”

便听得裙佩轻响,一道身影自门外转入,向马伏波轻轻一福,道:“二叔。”早换来萧闻霜一道凌厉眼神--却也吓不着小音。

招呼一声,二女便同时看向云冲波,倒是谁也不理会谁,便连小音一向小心多礼的人也没有问侯萧闻霜一声。

犹豫了一下,萧闻霜方道:“公子,这个城守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想再和黑水人掺乎了?”说着便将手中人头举起,道:“这是项人头目之一,我刚才在东门外杀的。”

又道:“城中兵力虽少,但集中于北东两门,该守得住,公子既然累了,咱们就别再管这些烂事了。”

“城外的项人开始移动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赵非涯微微沉吟,又细问了几名,便将讯卒挥去,始转回身,向内屋轻笑道:“你度的倒准呢。”

只听里屋转出轻轻笑声,正是小音,道:“此兵家正理,有何难测。”

自天亮起,西南两门外的项人开始起营,缓缓汇向东门,同时,亦有三百来人的精兵自北门外项人阵中分出,驰向东门,城上守军依照赵非涯的命令,没采取任何行动,只是静静观望而已。

“现在的西南两门已经完全空出来了,项人主力大约四五千人仍然驻于北门,跃跃欲试,其余的部队大约是一千五六百人的样子,都在东门外面。”

“没有可靠的副将,就是这么头痛吧。”

说着很悠然的话,小音笑道:“如果对部下的能力有信心,本来应该分出一半左右的部队在已被打破过一次,城防皆废的东门外面,与北门主力呼应,同时攻城,将本就不敷使用的城守军压迫到一个极限,再设法寻找出可以突破的弱点,但现在,他却只敢在东门配备上这样的一点兵力,很明显,他根本就没寄希望于这一侧,这种集中,只是怕了咱们萧大姑娘的厉害,担心被各个击破而已。”

说着,她的声音忽转低柔,变得轻轻巧巧,又极是温柔。

“咱们赵将军费这么大力气想要收服云冲波,又示好萧姑娘,是不是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呢?”

赵非涯冷哼一声,却道:“你有什么想法?”

小音低笑道:“想法?我们女人家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妇人心肠罢了。”

赵非涯沉默许久,却道:“想和我谈条件?”声音中居然隐现怒意。

小音只一笑,正要说话,却被赵非涯一语截断,铮声道:“我不是牧风,算计该做的事,我却不一定做,自讨苦吃的事,我也不一定不做。”声如铁石,威煞之气潜侵,小音顿时噎住,过一会,方苦笑道:“算我怕了你啦。”

才道:“依我之见,要将他们的互信拆开,绝非一日一事可行,不妨先如此如此…”

此时天光早亮,但两人隔帘密议,门窗尽掩,室内几无光亮,端得是十分黑暗的一处所在。

“杀!!!”

吼叫声中,项人展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法收到什么成效。

“将军说得对,这些家伙只不过是在佯攻罢了,真正的主力还是要留着打北门的。”

边摸着下巴,边对身边的部下说着自己的判断,被赵非涯任命为东门城守的军官脸色很是不爽。似乎还是更想去北门迎战所谓的“项人主力”。

“就是啊,早上那位萧将军早把他们的胆子都杀破光了,把三个门的人都集中起来,只是为了怕咱们各个击破,那还真有胆子想要攻城啊!"

正议论间,忽听得快马急驰,如风掠至,犹在数十步外时,马上骑士的吆喝已清楚的传入东门守军的耳中。

“将军有令,北门吃紧,原禁军全军往援,此门交黑水军把守!”

早已望眼欲穿的城守更不用再听一遍,已在欢天喜地的将部队集中,自已经许久没有被真正考验到的城防上撤下,匆匆赶向北门。

远方,眯着眼,看着城上的旗帜幻动,脱脱露出心悦诚服的笑容,喃喃道:“少汗果然是神机妙算…”一面已将手中的马刀出鞘,挥过头顶,冷冷道:“忙忽惕氏一族,你们已做好准备了吗?”

低低的咆哮着,一名身高还要超过马头的巨汉仰着脱脱的视线上前,道:“速不台在此,愿意用自己的鲜血来洗刷者惕蔑留给我们的耻辱,决心用敌人的鲜血来平息少汗的愤怒。”

脱脱微微点头,又将马刀挥动,喝道:“英勇的怯薜军啊,你们做好准备来完成少汗所付的任务了吗?”

“好了。”

冷淡的回答着,一名脑袋长的象箭一样的项人连看都没有看过来,仍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宜禾的城墙。

“在怯薜军中服役的战士,每个都在前胸布满了伤疤,却没有谁会在背后负上刀伤。”

“那么,兀鲁兀惕一族和翁吉刺一族的战士们!”

第三次的挥动马刀,脱脱吼道:“当阔阔出和失吉秃突忽不在这里时,你们是否愿意服从我的指挥,是否愿意在前军胜利时象狼群一样跟着撕咬,在前军失败时象狼群一样继续前进?”

当,听到那象山呼海啸一样的回答时,脱脱终于满意,将手中的马刀向前用力挥动。

“那么,草原的狼群们,向前冲击吧,就让我们把这富裕而软弱的城市再一次攻陷吧!”

“什么,东门已破?!”

震惊于这个消息,赵非涯恨恨的将身边的一根大柱重拳捶碎,犹未能完全平复。

(项人的头领,比估计中更会用兵!)

一直认为萧闻霜的突击必已将对人的信心击破,更从项人的移动中判断其不会有具能力及威望来指挥全军的第二人物在,赵非涯遂将自己的直属精兵尽数调到北城来,预备与项人进行正面对决,却不料项人竟会集中少量的精锐兵力,反将已被突破过一次的东门再次攻陷。

(但是,这时候再从这边调人回头的,只会更糟,项人头目正在等待的,多半就是这个机会,那样的话…)

这样的想着,赵非涯的嘴边突然出现了残忍的笑。

(岂不,反而是个机会了么?)

唤过身边的副手,简单的发布了几条命令,赵非涯不理会部下惊愕的眼神,挥一挥手,要他们将这命令去尽快执行。

(论兵法,也许你真的不输于我,可是,不知道我西来的目的,你的这种谋略,只会给我以更多的助力罢了…)

在心底无声的冷笑着,赵非涯回复平静,将双手负在背后,眯着眼,看向阳光下闪耀着的项人军阵。

(只不过,一向粗鲁而冲动的家伙里面,竟然也有了这样懂得使用兵法的领袖,假以时日,或许会是一个能成大器的对手罢?)

“敌人的阵容开始动摇了。”

面无表情的注视城头,金络脑这样说着。

“咱们的总攻,可以开始了。”

语气平淡,却将身后火焰点起,兴奋的睁大着眼睛,几名千夫长各自向部下发出了指令,更有人忍不住道:“少汗,这一次突击,应该就可以把这儿拿下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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