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硬邦邦的两个字，倘若听者够细心，甚至能从里面听出话者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凉宫奈无疑够细心，但她的决定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沢田纲吉在担心她，凉宫奈很清楚这一点。

其实现在让彭格列家族里任何一个人来看,都不会认为让凉宫奈参与战斗是个好主意。

但凉宫奈自己知道不是这样。在她的右腕上,正套着一个堪比天野娘本人的超级外挂器。

这个来自Mary的馈赠,经过凉宫奈三天的实验,其中几项功能已经为她所掌握，而眼下的局势,正是该它一展身手大放光彩的时机。

SK手环，凉宫奈这么称呼它。

那是完全违反常理的东西，根本不该出现在家教里，如同BUG一样的存在。

那是——只赋予SK校正器的特权。

然后SK校正器就拿着它，以权谋私了。

用不属于这世界的异能去给家教主角开挂，说起来好像挺无耻的。

但如果这样就能保证身边人的安全，凉宫奈会心花怒放地去做，就算过后被Mary嘲笑到死也没关系。

倘若会因此受到惩罚？

那个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刚到这个世界的凉宫奈曾无比笃定，这世界是主世界，因为一切都在按记忆中家教剧情进行。

然而现在她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家教原著里有SK校正器吗？有库洛洛吗？有Mary·苏吗？有凉宫奈吗？

原著里沢田纲吉喜欢的，难道不是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笹川京子吗？

可现在呢？

面目全非。

像一个被猫爪挠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你不知道它从哪里开始被打乱，更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主线剧情还在上演，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仍在秩序中。Mary也曾说，十年后是家教原著的世界。

但凉宫奈不敢冒险了。她赌不起。

如果这不是主世界，不是原著。

如果这是主世界但已经被蝴蝶玩坏了。

前路白雾弥漫。

——就像眼前这片黑夜中的密林，阴冷，森然，充满不可知。

现在所有人都在这片森林中，彭格列的，基里奥内罗的，都在为打败密鲁菲奥雷而竭尽全力。

这是一场破釜沉舟的战役，没有战败，只有胜利或死亡。

“阿纲，”凉宫奈试图说服彭格列的首领，“我有一些辅助性的能力，这些能力不能直接用来攻击敌人，但用在同伴身上会非常有用。”

“不行。”沢田纲吉还是这句。

凉宫奈望着他，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线。

噼啪。

篝火猛地一亮，又黯淡下去。

“嘛，既然奈子这么说了，就让她试一下也没关系。”

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句的，是一身黑西装的家庭教师。

凉宫奈以为自己的声音并不大，而实际上，从她走到沢田纲吉的那一秒起，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

黑手党的诸位，个个身怀绝技听力绝佳。

所以凉宫奈说的每个字，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纲，”婴儿样的家庭教师望着沢田纲吉，“你不能永远保护她。”

——更不能让一个已经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女人，成为你的弱点。

有弱点不怕，或立即消灭，或妥善隐藏，都可以。

最怕的就是那种，你无法采取前两项手段的弱点。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将弱，炼成强。

从某种意义上来来说，其实与第一种方法殊途同归，都是“消灭”弱点，只是第三种麻烦得多。

——所有的这些，在另一个世界，沢田纲吉都在家庭教师那里学到过。而现在，在这个世界里，他在小婴儿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讯息。

沢田纲吉知道，Reborn是对的——他总是对的。

但这一回，彭格列十代目对自己的家庭教师摇头。

“这次不行。”

他转向凉宫奈。

“奈子，今后我不会阻止你，你想参加战斗，我就站在你身旁，我们一起。”他说，“但是今天不行。”

他输不起。

密鲁菲奥雷的首领有多强，没有人比沢田纲吉更清楚。

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他曾死了一回，就死在那个脸颊上有着倒王冠的男人手里。

古老的彭格列，那么兴盛的彭格列，被奉为黑手党最强的彭格列——

彻底被白兰·杰索摧毁。

沢田纲吉察觉得到某些人心里的情绪，那些刚认识凉宫奈的人，他们以为女孩说的是真的，以为可以增加一个战力。

他看都不看他们一下，直直地盯着凉宫奈。

“你太弱了。”

他这么说。

耳旁听到小春不满的“纲桑”，还有女孩们跑过来的脚步声，她们围着奈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他的女孩。

而那个黑发黑眼的少女，在长久静默后，扬起嘴角。

“我没事。”她对关心她的人说。

然后摆摆手，独自走向角落坐下。

沢田纲吉用了一秒，逼自己将视线从那个单薄的身影上移开，转回场内。

“正一君，接着刚才的说……”

他听到自己语气平静的话语，听到入江正一的回应，感觉大脑里的某个部分正有条不紊地运行，计算出一个又一个作战策略。

但身体始终有个地方，一直注视着那个角落，默默地。

他知道她再没看他一眼，一个人抱着膝盖，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手机。

森林里的风格外地阴冷。

时间在篝火的燃烧中流逝。

……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沢田纲吉问出了这句话，然后环视四周，满意地看到没人跳出来大喊“听不懂”。

战略拟定完成。

于是彭格列十代目终于得以脱身，去找某只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流浪猫。

沢田纲吉一面走，一面将外套脱下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