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如这个人,有着谜一般的魅力。如果说明心如盛开的娇艳牡丹,那么她就如一支出水的青莲。她的清雅恬淡与素心有些相似,可是素心即使在施展智计时,也有掩饰不住的卑微和隐忍,而陈清如在谦恭礼敬的骨子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
清如抚了抚才跟平氏要来的东西,道:“今后无论是谁来接管这个家,就省得再与大太太纠缠一遭了!”又对蕊心道,“有些人,未必是你敬她,她也敬你,对这些人不必讲什么道理规矩,你只需用她们的道去对付她们就好。”
这之后,蕊心一天中竟有大半时间在净植居,跟着清如学着看账本子,听下人回事儿以及如何作答,在清如这个优秀榜样的熏陶下,蕊心进步飞快,甚至觉得现在给她一家子人来管,她都可以驾驭了。
这日蕊心正在涵芬阁里学着记账,杨氏遣人来说,肃国公老夫人林氏来了,叫蕊心前去拜见,蕊心放下账篇子,就跟着丫头来到杨氏院子里。
一进屋,就看见一屋子人,原来不只肃国公老夫人来了,连杨氏的弟媳,肃国公夫人宋氏也来了,蕊心其实对外祖母和舅母还很陌生,只得装着腼腆的样子行礼。
蕊心的外祖父前两年才去逝,她的舅舅,也是肃国公老夫人唯一的嫡子承了爵。
肃国公老夫人穿着浅褐色的素面织金褙子,面色红润,精神矍烁,保养得宜。老夫人看起来是极疼爱这个外孙女的,一把搂在怀里道:“乖孩子,外祖母十分挂念你,这么久也不去外祖母家里了,莫不是把祖母忘了!”
蕊心撒娇道:“哪有这样的事?我也十分惦记外祖母的,只是家里事多,就一直没得空去,外祖母既这么说,我现在就收拾包裹,去外祖母家住上几个月!”
老夫人笑道:“外祖母不怪你,你的事,我听青鸾说了,做得很好,你娘从小是老实的,你父亲又不在家,我还不放心呢,谁想到你这孩子倒争气!”
坐在一边的宋氏拿着湖蓝软绸绢子,掩口笑道:“蕊丫头这些日子不来,老太太天天不住地念叨,就如那时你表妹去令国公府小住时一样,可见老夫人对蕊丫头,竟不像外孙女,倒像是嫡亲的孙女了。”
宋氏是个身形瘦削的妇人,三十上下,因在国丧之中,只穿了一件烟雾紫的暗纹裙褂,镶着深绿挑银丝的滚边,她长得神采飞扬,嘴巴伶俐讨巧,老夫人被逗得越发喜欢,却假装薄嗔道:“我知道你是怪我偏心了,我还就是心疼外孙女,还想着叫她能长住在国公府才好呢,就只怕你这个舅母不答应!”
宋氏拊掌笑道:“啊呀呀,我哪里会不答应呢?蕊丫头这样的女孩儿,哪里找去?只可惜我的青哥儿没福,比蕊心小着十来岁呢,不然,媳妇还要等老太太说,早就要向二姐姐讨来做媳妇了!”
蕊心别过身子去,羞涩道:“舅母!”
老夫人指着宋氏笑道:“咱们在自己府里泼辣惯了,蕊丫头可是个面子薄的。不许这样说。”
宋氏笑道:“母亲教训得是,媳妇是看见侄女越发懂事了,才往这上头想的,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老夫人擦擦刚才笑出的眼泪,道:“你只会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快说正事。”
宋氏立时站了起来,拉过身后肃立的一位年轻公子,对杨氏笑道:“这是我侄儿宋珩,是我大哥的儿子,如今跟晟哥儿一起,都在小青烟巷读书呢,我今日把他带来,给二姐姐见一见,好歹请姐姐照应着些。”
说着,宋珩已经向杨氏行礼问安,杨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
老夫人林氏这才开口道:“不是我夸他,珩哥儿这孩子极好,又孝顺又懂事,青哥往后若能赶上他一半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宋氏对婆婆笑道:“母亲这话极是,媳妇以后也想着叫青哥儿跟着他表哥一起读书,总是近朱者赤了!”
杨氏就唤蕊心,笑道:“还不快来见过你表兄!”
蕊心顿了顿,含含糊糊地与宋珩见了个礼,心想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表兄表妹好做亲,这几位中老年妇女不会是给她安排相亲仪式的吧!她跟宋珩虽然名义上是表兄妹,实际可并不是什么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呀!
就算是真的表亲,也照样可以结亲的。
怪不得刚才一进门,就轮番儿地把她和这位宋珩一顿猛夸,蕊心恍忽中有当年失恋之后,被姨妈拉着去相亲时的错觉。
宋氏道:“珩哥儿从小也没离开过令国公府,这会子在外读书,吃穿上我总不放心。”
老夫人道:“这还不好办,就叫你姐姐时常叫他进来吃饭就是了。”
杨氏笑道:“这样也好,我这里虽是家常饭菜,却是小厨房里做的,总要精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