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沙城位处西南,坐落于孤烟无垠的大漠中。
星临与云灼扶木三人缀在叶述安的队伍中,一路上马车换骆驼,临近残沙城铺有石路的地方,又换回马车。虽说一路炎热, 但这砾城二城主的随从数十人,马车华贵宽敞,骆驼精神百倍,星临连吃口沙子的辛劳都没得有。这么舒适,机生又少了点体味人类辛苦的机会。
他本以为这一路单调黄沙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有几点斑驳的绿意映入视野——
远处,水草绿树接天连地,郁郁葱葱地簇拥着一座城池。
突然,他感到胳膊被用力推了一下。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星临目光依然流连马车外的景色,头也不回道:“你真的好吵。”
云灼和叶述安坐在前面那辆马车中,与他同乘的扶木已经了叽叽喳喳一路,依然嗓门不小,星临被摁着头听了一路,心中估量着到底是扶木先识趣闭嘴还是自己先暴起杀人。
扶木不太乐意,“你就不能上点心听听,我说的都是残沙城内的禁忌,你要是一个不小心触了人家霉头,我可不救你!”
“再说这残本真的可遇不可求,委托完成后的赏金我都可以不领。所以你可千万千万别搞砸了。”
“千万”、“一定”、“必须”诸如此类的词一路上出现了多少次,星临已经数不清了,他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扶木的执念外化,还是他本身就是个词穷的人。
“放心,该得到的总会到手的,不该得的,你和尚念经念破这马车顶棚也还是得不到。”机器人搬出“万事不可强求”来搪塞扶木,祈祷他能被这人类真理醍醐灌顶到闭嘴悟道。
“你认真些!”扶木忍无可忍。
星临放下布帘,倏地转过头,望回马车内部,与扶木那异色双瞳直直对视。
他发觉扶木那满溢的亢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担忧与不断的自我暗示,搅缠起来,看上去更像是一股子深藏的惊慌。
星临手肘撑着桌案,向前倾身,探询的目光随距离的接近而压迫着扶木。
星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扶木目光闪烁,一时哑然。
星临歪头看着面前人,几次勉强的吞咽,将扶木此刻的局促不安暴露无遗。星临能感觉到,越是接近残沙城,扶木的话就越多,像是要借由与他人的交流来缓解自身似的。
星临前倾着上半身,肩头的黑布斗篷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露出斗篷下的红纱衣料。
扶木本就精神紧张,被这窸窣细节惹去了注意力,他立刻向后一弹,满脸不自在,“你突然离那么近干嘛!”
星临撇撇嘴,收回探询的架势,“看你那么紧张,还挺有意思。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小时候被残沙城传说吓得睡不着过?”他漫不经心地将滑落的黑布斗篷拉回肩头,向后斜依在马车窗边。
马车辚辚向前,方才还喋喋不休的扶木此刻半晌无言。
星临见此异状,不再追问,乐得清净地将视线再转回马车外——
他伸手挑起窗上布帘,顺着缝隙看出去,马车颠簸中,残沙城门缓慢接近,城门一侧的不远处,一处蓝绿湖泊,如镜般的湖面倒映周遭色彩——沙棘丛生于地,晴空万里没有一片云,却有一片木褐色的星星点点静止其中。
马车颠簸着,那些木褐色的点又放大清晰了些,能依稀辨处手与脚的轮廓,背后貌似背着两翼,远远看过去,像一大片振翅欲飞的枯叶蝴蝶,静止定格在空中。
过于灿烂的阳光中,星临眯起了眼。
这得之不易的安静没持续多久,视野变化渐缓,随之车外勒马声便传来。
“怎么了?”扶木疑道。
残沙城未到,马车却已停。
帘外驾车随从闻言,恭谨地回答了扶木,“公子在前方说要停车。”
话音刚落没有多久,马车门帘便被一柄画扇撩起,一道颀长身形利落地进入马车内部,落座于星临和扶木之前。
“星临,你要此处下车。”
云灼眉眼静静,“此次宴会的歌舞队伍在一盏茶后经过,你可在此处混入其中。”
“他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扶木不由得担心道。
云灼:“你此前也见过星临骗人时的模样。”
扶木:“可是……”
扶木话音未落,只听见星临轻轻笑了一声。